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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优秀作文精选6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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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优秀作文精选6篇合集

  聪明的年轻人以为,如果承认已经被别人承认过的真理,就会使自己丧失独创性,这是最大的错误。下面就是小编给大家整理的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优秀作文精选6篇合集,希望大家喜欢!

  流年几度忆清欢

  萧声过耳,遍体寒凉,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在颠沛流离中慢慢消磨的又岂止是年岁?叹挽歌,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流年几度,失意无南北。

  凤冠霞帔,鲜妍朱砂,已是昔日。

  夜阑如墨,拈花流水般行云流水。侧卧簟席,其表面的编织稻草与结构绳索有些都已断裂,甚至有些经常躺卧的部位已形成色调的反差。

  黄昏将雨,薄暮天气,天际显露出苍白的孤独。

  多么希望筛去激进、焦灼、疑虑的滥情杂质,透过世事的肌肤纹理,家中依旧是辉煌依旧、屋宇清明、清痕落墨、全是欢喜。笙歌盈耳、素手揽风、落笔成书、潇洒自在。可如今家道中落,落魄不堪,簟席陈旧,无钱易换。

  揉碎桃花红遍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流年失了清欢,多了困苦。母亲由于父亲在战场身亡被岁月凿去狂妄,磨出温润。她既要假装坚强冷静处理家中事宜;又要果敢机敏独当一面;还要照料家眷亲属。如今垂垂老矣之时,却又患上失心疯。我喂母亲服下煎的汤药。汤药在母亲的胃里翻滚出热流,湿了鬓发,我伸手替母亲整理云鬓。

  祸福回还车转毂,荣枯反覆手藏钩。

  恍惚间,我的指尖穿越光芒,拂过往昔的心思,一刹那,春风生起,仿佛母亲回到了黑发白裙的豆蔻时光。

  于是便有了赤脚摇铃的布衣少女,踏着莎草苍翠,任束发的缎带飘转于风中,缥缈若炊烟萦回。灵动的眼眸和豆蔻红颜更是让人无法忘却。母亲是府中的二小姐,多年来,府中的阴险狡诈与掩面假笑她没有沾上一分一毫,反而在无人问津的黑暗角落里出落得灵俏活泼,楚楚动人。

  一页深巷幽咽起,一页阳关马蹄疾。

  皇座之上,御笔一挥。大小姐被征召入宫,作为侍婢的她无奈只好随行。大小姐担心眉目温婉的她会夺去恩宠,对她苦痛折磨,后终因饭菜掺药而病重被发落出宫。在世人的冷嘲热讽与流言蜚语中,她只能掩掩帷帽,低首前行,她在客船僧庐听雨眠,日日调息后终于痊愈,却遇到鲜衣怒马、风度翩翩的那个他。他就是那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金甲大将军。他缓缓于她的世界登场,眉目疏阔,器宇轩昂,黑发白衣,眼神是那样温柔而澄澈。他主动搭话:“鄙人张亦简,敢问小姐芳名。”她只害羞得默不作声。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她得知他喜游厉,善品茗,懂音律,精戏曲,实为不可多得的才子。

  光阴里的孤独,是体己的故人。

  一日恰逢天际重云汇聚,黄昏欲雨,她却一人在外游荡玩耍,他发现她没带雨具,忙上前去用衣袖盖在她的头上为她遮雨。她双颊未施粉,却绯红,抬头询问:“那你又如何是好呢?”他低下头凝视着她,全然不顾雨水迸进他的眼帘,衣袖仍是没有收回,只是挽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然后淡漠地望向远处:“我不会有事。”这一句话虽清浅至极,却是直击入她的心底,他很明白怎样让她心安,就好像是行囊里添了份体己之物,便不怕荒寒。

  疏影重重,春茂虬松,曲径晚来浓。

  她终于肯向他敞开心扉,与他围炉清谈,枕风听雨、湖中荡舟。他们在最美的年华里,在一幅烟霞宛然、淡雅蕴藉的平远山水图景中,共同赏花吟诗。煮茶饮酒、品鉴古玩。

  粉色是春时,陌上游人如织,焚香品茗,拈草簪花。晚秋是黛色,枕风听雨,共吟一阙哀婉宋词。

  溶溶月色里,杏花疏影中,二人同框,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谈天论地,琴瑟合鸣。

  行也慵慵,停也慵慵,幽梦忽逢,好景却难同。他们这份晴耕雨读的生活也终于断送在残酷的战争之中。

  送回军营时,她握住他沾满鲜血的手不住地哭泣:“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年都不算一辈子。”可他的手还是那样无情地从温热退却为冰冷,眼睛由不舍退却为无神。全部都归为沉寂,只留下她一人哭泣。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份耽溺,而她的耽溺便是清沮,于是年纪轻轻就几近失明。

  南天竹上已簌簌落了雪,小火炉里已细细添了炭。寒梅独苏,枯枝瘦影,扫雪煮茶,独处时,松风鸣雪兔毫霜。如此想来,“待浪花浮蕊俱尽,伴君幽独”这句话实不错。

  豆蔻年华相伴,西窗清风冷寂,有如此绝世爱恋,也应是极幸福的。

  那场爱恋中,那些流年里,母亲深爱父亲,却也深怕父亲的突然离去;母亲深爱生活,却也深怕生活对她苦痛折磨;母亲深爱姨娘,却也深怕姨娘的毒药陷害。

  这是那个时代的烙印,描绘着檀口点樱桃,粉鼻倚琼瑶,依依杨柳腰的爱与怕交织的爱恋情愁与悲苦清欢。

  更诗意地惧怕,更冷静地爱恋?

  “像他乡的村庄风雨初过,

  我来到时只剩一片月光。”

  ——冯至《十四行集》

  接到她短信的那天,我正在吃火锅。眼前的铜锅被炭烤得焦黑,我把烟囱上的粉丝一根一根残忍地剥下,丢在锅里,受汤持续的、报复性的煎熬。

  她问我:“不想按父母的安排出国,我想做喜欢的事情。”

  “你会支持我吗?”

  我怔怔地盯着她的来信,在如此稀薄的空气里,我仿佛也是锅里的粉丝,在受我所存在的空间持续的、报复性的煎熬。对于这样难解的命题,我实在不敢自称为知道分子了。

  无疑,我们作为单薄的个体,必然存在于某个时代之中。于是这个时代的“怕”与“爱”导向着我们每个人的“怕”与“爱”。存在的定义丝毫不敢有程式化的狡黠,模糊的概念定义只好让人无所适从。时代是我们存在的定义域,“怕”与“爱”如天平的两端,左右着选择。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有过这样的叙述:“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个时代,在历经文明演进数千年后,以凤凰涅槃的姿态毫不吝惜地给予了个体享之似乎无尽的物质财富与精神创造品。在这经过战争与暴疾洗礼的土地上,作为劫后重生的幸运儿,我们爱这风雨初过的时代,感慨上帝让我们登上了诺亚方舟抵达过的乐土。

  然而,在这个看似风华正茂的时代,我们仍然收到了萨特“他人即地狱”的论断。语言文字,把个体联结在一起的、最值得信赖的工具,在文明推演中竟开始导致群体的隔离、个体的分崩。我们开始对生活中的瞬间产生毛骨悚然的怀疑,对在诗篇赞歌里提过的自由产生不信任与恐惧。当现代人步入现代主义的怪圈,当我们真正对《等待戈多》的闹剧惶恐不已——“也许明天会来,也许永远不来。”

  我们开始面临“一片月光”似的惶惑。空白,无处可逃的虚幻与颓圮的存在。

  我们面临着“荒村”困境。表面的屋舍俨然在夜幕降临时转化为深层次的恐惧。在困苦的时代里只需满足“本我”的原始需求,而在“全球变暖”的大洪流下,冰山一角开始消融,对“超我”的质疑,对享乐主义欲望迭加填补空虚的超高要求,在恐惧的支配之下,我们转而对灵性、对生命的存在开始有浓烈的爱意。

  “少女躺在那里,穿着新换上的和服,惨白的脸色有两抹嫣红,如同新娘一般美丽。”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里有过这样的描写。我愿用这句话阐释时代“怕”与“爱”的辩证关系。爱意之中熔铸着死觉的恐惧,恐惧之中隐匿着超现实的爱与美感。一种并行不悖的存在。

  置此种辩证关系于个体的命运之中,我们不难发现一个奇诡的现象——诗人的死亡轮回。这并非是神秘主义的攀升,而是“怕”与“爱”在时代的挤压之下,对感知力强的诗人,一种不可避免的施压。建构在死亡基础上的生命建筑,必然以倒塌的姿态回归生命的原点,并以此稀释无法承担的怕中之爱吗?

  不。这并非是人类命运的终极选择。

  对灵魂回归的追求,对诗性的渴盼,才是个体存在于时代之中自然而然衍生的理性论断。我们应从信息井喷的夹缝里,寻求更诗意更人性的生存脉络。

  “国家不幸诗家幸”,也许这是难以避免的困局,我们在悲叹,这个时代里再难有边城,难容一座精神丰碑,如生存指南一般提供生存的方向。我们也在叹息乡土中国的不再,感叹世风日下,感叹情怀的卑微与诗性的焦灼。或是处处围城,城中人已负累不堪,局外人已头破血流。我们忽略了爱,或是夸大了怕,在这一种存在之间。往往被变形为不共存。个人与时代的协同存在,一如“怕”与“爱”的协同存在,不尽相似,却定义着现代人的存在方式,这是我们必须接纳的存在。

  然而不论是时代还是个人,对“怕”的执著挑战与对“爱”的诗意表达早已超越一切理论所能禁锢的藩篱。当个人圆融且独立于时代,当每个人或者时代的怕与爱形成相依共存的正确矛盾观,如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所讲述的,才能接近一种心灵的本质。

  我想起那天我们幼稚的交谈,隐匿在时代的怕与爱中少年人的惧怕与欢喜。我劝她去试一试,去带着冷静又热切的心肠。我不记得结局如何,只记得空气闷热像汤锅,我眯着眼睛,还在胡思乱想——

  更诗意地惧怕,更冷静地爱恋?

  或是共存。

  爱到深处便是无

  当我被鳄鱼拆吞入腹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母亲死去的原因——对我的爱。

  看着我心爱的孩子死里逃生,顿时也觉得生死没什么可怕的。

  不用猜了,我是一头角马,正在进行着大迁徙。哦,尽管我已经失败了。非洲的草原可真是危机四伏:神出鬼没的狮群,潜水守株待兔的鳄鱼。不得不说,能够活下来的都是上帝的宠儿。

  非洲真热,这是发自肺腑的感受。记得我出生那一天,是脸着的地,糊了一脸的热泥巴,烫得我一下子立起来。这样可能有些奇怪,但妈妈对我仍是一脸宠溺。

  妈妈超级胆小,这是我得出的结论。她每天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老躲在角马群里,顺带也捎上我,不过她倒是将我保护得很好。可能是遗传到我爸,我没见过他,但他一定相当固执,我随他了,走一条道就不会换方向,为这我妈可头疼了。

  妈妈去世那天,地上仍翻着热浪,几乎没什么绿草,全枯了。天空泛着神秘又美丽却令角马厌烦的蓝,因为没有一丝云朵挡太阳。不过,前面是令我心驰神往的河。

  来到河边,我看到一块奇形怪状的枯木。可能是,不,那一定是枯木,我心念着。

  “妈,你看那块木头真丑。”

  妈妈缩了缩脖子,仔细端详,霎时,我妈的脸黑了,青了,惨白。而这时,我正想上前一踩究竟。

  “站住!别动,那是鳄鱼!”

  “不”,我转向她,“那就是木头,枯黄泥巴色的木头!”

  “听话,快回来,那······那真是鳄鱼”,妈妈又缩一步。

  “你胆子真小,不就是块木头”,我正欲上前。

  “哒”的一声,妈妈一脚踏上那块“枯木”。

  “这真是鳄鱼”,她的声音颤抖着,可脚下的“木头”却纹丝不动,静得好似一块卡在泥石中带着死亡气息的枯槁的木头,只是这块木头既无青苔又无年轮。

  她怕极了,从颤抖的双腿和声嘶力竭的警告可以看出她的畏惧。不过为了求证,她又踩了几下。

  “看吧,我就说那是块木······”我的声音断在哗啦水声中。

  那一瞬,我见证了死亡,那镰刀伸向了母亲,而我却是推波助澜的······凶手?

  那天,非洲的草原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风声,雨声织着的雨珠似网一样囚住我,我开始怕了。以往的无知在这雨幕下消失殆尽,我随大部队在雨中奔驰,只是这一次,我找不到方向。我倒怀念起那令人生厌的蓝了。

  每次回忆到这里,我都会泪下,生存的本能促使我奔向了背离母亲的那一方,从此天马两隔。

  “嘿,你听说了吗?那头胆子很小的老角马被鳄鱼吞了。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没错,每次逃跑都是她带着小角马先逃,连喝水都只敢喝水洼中的。不过鳄鱼也太可怕了,那老角马也真可怜,她被吃了我们就安全了,她可真愚昧。”

  “那不是她孩子吗?真可怜。”

  我低着头,心中满是疑惑,明明她那么胆小,死的本该是我,而母亲却为何做出送羊入虎口之举呢?怀着疑惑,我跟上了逐渐远去的角马群。

  死去的角马总会被新的生命所替代,而我也迎来了第一个孩子。可能是因为从未和父亲见过面的缘故,骨子里那仅有的固执被生活消磨得所剩无几,而剩下的仅有对自然的敬畏和对天敌那刻骨铭心的恐惧。

  “看,那还真是老胆小鬼生出来的小胆小鬼啊。”

  “就是,瞧那怂样”,两头角马在一旁无聊地评价着。

  可笑的是,我的孩子和以前的我一样犟,我终于也体验到我母亲的担忧与头疼。难道这终究是天意?

  似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小角马欢快地奔向那条河,那条成为我梦魇的河。

  “妈妈,你看木头,踩上去一定很好玩!”

  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我的脸黑了,青了,惨白。

  “别动,那不是木头,是鳄鱼!”

  “不嘛,我就要上去踩。那就是木头,让我去玩!”

  “那妈妈上去替你踩,看那究竟是不是木头。”

  我心里忐忑着,我死都忘不了那鳄鱼的伪装,,明知也许下一秒我就见不到我的宝贝了。

  “你看,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小角马继续说着。

  我没听见我宝贝的声音了,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妈妈没有逃了,因为爱到了深处便只剩下了无畏。

  最后一眼便看到宝贝死里逃生,虽然狼狈,却也是上帝的宠儿,他活了下来。

  还有一丝残念存留于这世间,我便回想起那个傍晚:

  夕阳西下,两头一大一小的角马在大草原上漫步。

  “妈妈,为什么别的角马都说你胆小,什么都怕,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妈妈深爱着你,才会感到害怕”,我答道。

  留?守

  因爱而留,为怕而守。可惜大部分的我们,留不下,也守不住。

  ——题记

  不知多少次了,石头踢着石子,从东山下来回家,一路踢起的尘土,染黄了他显短的裤脚,染黄了他眼角窝里的泪水,染黄了夕阳,也染黄了夕阳下少年落寞的背影。

  白白的、长长的炊烟早已升起,但就这么一炷,在空旷的村庄中略显孤单。爷爷忙里忙外的身影依旧单薄,却添了几分滞缓,就像那飘远的炊烟,偶尔不知何去何从。

  “爷爷。”石头倚在褪漆的门框上,“不是等我回来再生火吗,你怎么又······”

  “这孩子,咳,爷爷我眼是瞎了,这心可亮着呢,不然你爹娘能放心把你留在我这儿?快吃吧,吃完跟我上趟东山。”

  东山!石头心咯噔一下。

  五年前,石头的爹娘天不亮就翻过东山赶车进了城,留下睡梦中的石头和两眼昏花的老爹,和这一天天安静下来的村庄。爷爷一直记着,记着儿子临走给自己磕的三个响头,记着那时东山上遍野的绿树。

  爷爷爱东山,石头知道,因为爷爷说过当年就是在东山上一颗古槐树下,他和奶奶定下了终身。奶奶去世后,爷爷一个人把她葬在了槐树下,以后便常上东山,抚摸着槐树干,仿佛与奶奶窃窃私语。奶奶的音容笑貌,仿佛都刻在了树上,刻在了爷爷心里。

  爹娘爱石头,石头知道,因为爷爷说过爹娘就是因为爱石头,怕石头一辈子吃苦,才留下石头外出打工的。石头开始不懂,他觉得爹娘如果爱他,应该怕他孤单,怕他难过得哭,应该不会留下他。可慢慢地,村里更多爹娘出去了,石头渐渐觉得,也许爹娘真的因为爱他才走的吧。

  石头也爱东山,但石头的爱和爷爷的爱不一样。他爱东山,因为那是爹娘走的地方,是村庄与外界唯一的通路,所以也一定是爹娘再次回来的地方,所以石头每天傍晚都会上东山眺望,虽然从未等到过。

  可现在石头不想带爷爷上东山!爷爷哪里会知道,在他因眼盲而不出家门的日子里,东山已不是东山。推土机咆哮着驶入,电锯嘶吼着啃噬,曾经苍翠的古树一棵接一棵壮烈地倒下,去完成他们作为栋梁的“崇高使命”!正因为这样,石头回家的路才漫起了黄色尘土,像是树的骨灰,像是大漠的狼烟。

  好在爷爷奶奶的古槐因为过于衰老脆弱而幸免于难,可石头怕爷爷会承受不住······

  “石头,愣着做啥,你头里走啊。”爷爷像是又生了双眼睛,明亮得石头心里发慌。

  苍老而倦怠的晚风拂动月光,也拂动爷孙俩的影子,石头纠结不已。“坐坐吧。”爷爷突然说,石头心一沉。

  握起一把黄土,爷爷笑得有些悲凉。

  “石头,爷爷眼瞎,可心不瞎,这树没了,就像我心头肉没了,我咋能不知道呢。”

  “石头,爷爷爱这些树,是想让你们以后看着树就想起我和你奶奶,人命短,树命长啊。”

  “石头,爷爷留在村子里,就是想守住这些树,守住这个家,让你们回来有个去处。可有些东西,留不下,也守不住啊。”

  “石头,和你爹说,不用把我埋在树下了,还是烧成灰撒到河里吧,人能杀树,杀不了河啊。”

  “石头,别怪你爹娘,他们怕啊,还不是因为爱你吗。”

  “石头,去城里找你爹娘吧,啊,有些东西守不住就别守了,守不住也别怕,是你的终究是你的,爱你的终究不会离开你······”

  石头摸着爷爷渐冷的手,苍白的月光在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写出了一丝安详。

  因为爱,所以怕,所以留,所以守。

  因为爱,不用怕,不用留,不用守。

  叩问

  颐和园的一片水花,王国维——清朝的最后一条辫子,便杳无音信,永远离去。他走的时候向同事借了五元钱,当时颐和园门票六角,他死时口袋里尚存四元四角。这个刚至天命之年的人,一生都贡献给了文化。

  北京是个有气魄的城市,历史珍宝,皇家园林,但它也是有柔情的城市,有如江南水乡,风韵婉转。推开昔日圆明园的大门,我想到这里来叩问文化。

  “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若一袭白衣,便昂然走进历史。古朴的书架上是《红楼梦》,是《西厢记》,海宁先生坐在一旁,青灯半燃,笔舞九天,从《人间词》到《人间词话》,他对文化的爱,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推开沉重的大门,我想带着沉重的心去叩问它。出现在眼前的是几条宽敞的大路,没有多远便听到有叫卖声,左边近水楼台,游人如织,右边叫声如织,店铺林立。人们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这哪是叩问圆明园,简直就是逛公园。罢了,本着初心去看遗址好了。

  余秋雨先生认为,一个风云数百年的的朝代,总是以一群强者英武的雄姿开头,而打下最后一个句点的,却总是一些文质彬彬的凄怨灵魂。静安先生立在桥头,大清亡了,自己是否应该随之流去。几片花瓣飘零在水中,他临水自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又是《葬花吟》,又是清朝。他抬头,四周全是朱红的城墙。昔日那些廊腰缦回,檐牙高琢,那些嫔妃,皇子王孙,全被历史潮流淹没了。

  昔日的建筑早已倒下,只有“观水法”的几尊巨石耸立。似乎想重塑那一段繁华。游人快速合影留念,急急向前走。我迈着缓慢的步伐,反复浏览着展板,在一堆关于“怎样考古”的文字中,搜寻文化遗迹。每一个动作都很轻,真不想打搅它们的宁静。照相时也从不照现代建筑,大概是像王国维,只想留在古典时代。

  海宁先生站在桥头,他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点燃了一根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大串烟圈。他凝重地望着天边,终于,灭了烟。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几下。衣服上密密的褶皱爬上了他的额头,他迈开步子,“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关于王国维投湖的原因向来有争议。我更赞成陈寅恪先生的观点:凡一种文化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其表现为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爱之苦痛愈甚,殆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总之,他是为文化而死。

  “船票,有没有要买的。”“冰淇淋,零食小吃······”穿行于现代化的圆明园,我想,摧毁来自野蛮,也来自强加给它的文明。几近废弃的房子里,拉着一条横幅:圆明园残存文物。它被放置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目送着一位位头也不抬的过客。介绍的展板早已泛了黄,字迹模糊。棚内的栅栏生了锈,两尊独眼的狮子相对而望,无声地诉说着。这才是我要叩问的文化,为何被人遗弃?

  有人认为,中东冲突的根源在巴以,而巴以的冲突,在于耶路撒冷。耶路撒冷这座圣城,本是三大宗教的发源地,三大宗教集中在一起,于是便有了宗教极端主义。犹太人看到残存的一面古墙要哭,因为他们失去国土两千多年,而中国人看到长城则不会,因为中华文明已延续五千多年。中国是和平的宝地,圆明园不是耶路撒冷,为何不好好保护它,让人们铭记历史?

  夕阳的余晖斜洒在石柱上,它像一位暮年的老者,平静地审视着来往的过客。有些撑不住的,倒在草地上,像吃了败仗的将士,默默地流着眼泪。黄昏已至,英雄落马,宝剑出鞘,王者的挽歌奏响······

  我望着圆明园内碧绿的湖水,无不想起王国维先生的面容和身影,不知先生若见到这一幕,会不会也在心中默默流泪。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我断井颓垣。”圆明园,也许,年老的你,最有资格嘲笑人类?

  王国维爱清朝,怕它灭亡。

  我爱文化,怕它失去。

  长相思,在长安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城墙如是说。

  我与城墙就相遇在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长安城。

  我已年过七旬,想来前半生漂泊至此,就此扎根,在城墙脚下做起了售票员来养家糊口,一干又是半辈子。

  现在退了休,一双儿女去北京闯荡,我还是日日搬来板凳坐在城墙根下,一如既往和她作伴。

  听她有话说,我调小了秦腔广播的音量。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对你而言,这可真真是最好的时代了哈。再也没有战乱,没有你要守护的城池。现在的口号都是‘建设大西安,保护古建筑’,十三朝古都可得走在前面。你立了这么多功,如今功成名就,就等着享清福吧!”我笑了笑,把着蒲扇扇了两扇。

  沉默良久。

  我看向城墙,她经历百年风霜,黄土高原上干冽的西北风将她的每一块砖的棱角磨得圆润,少了几分杀伐气。可是,即便历经沧桑,也无人能够撼动那坚定的底座分毫。

  “老伙计,你听说过一句诗吗,‘长相思,在长安’?”

  她终于开口了。口气中带了一丝凝重。

  “长相思,在长安”,我文化水平不高,但听得出城墙念诗时的苦涩。我关了音响。

  她接着说:“我是太怀念以前那个淳朴的时代了。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还是上个世纪。好几个老伙计靠着我每天早晨吼秦腔,每个在边上吃早点的人都为他们叫好,小孩子穿着布衣走过门洞去上学······那时的乡亲们是多么需要我呀。”

  城墙越说越激动,只是她的喊声,被淹没在嘈杂的车流里。

  “你大概是太爱这么古老的一片土地了。”我轻轻抚摸着那块印有“西安文物保护所”字样的牌子。

  “我是太怕了”,城墙叹了口气。

  “你是怕······”

  “怕我再也等不到那样的日子了。”

  “我儿子就在故宫博物院工作,他上回跟我说,现在保护古建筑的力度越来越大了,你可是西安的名片,不用担心”,我努力地安慰着这个历史的活化石。

  “我活得够久了,你以为我怕他们拆毁我?你以为我在乎什么古建保护的评选?你以为我只是想在这世上多待个几十几百年,就图在青史上留个名?”

  我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人心易散。什么雾霾、地震、酸雨,都不及人们的遗忘伤我深。把我当成圣物,保护,仰视而不热爱,才是我最怕的。”

  我俩都沉默了。夕阳西下,我收拾回家之际,听到城墙低语:“今年的石榴花开晚了。”

  从那以后,我依旧照常日日搬板凳到城墙根下聊天、听戏。只是城墙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心事重重,令我难以释怀。

  到了年底,儿子给我打电话要接我到北京过年,言语间透露着打算在北京给我养老的意思。漂泊一生,也是该跟儿孙团聚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儿子怕我不习惯飞机,特地买了软卧,火车站就在城墙边。

  我静静地站着,没有小板凳,只剩行李箱。

  “记得转告你儿子,真正的保护不在科技,而在人心。”

  “嗯。还有吗?”

  “还有,谢谢你,老伙计”,城墙如是说。

  我走了,一次没回头。

  元宵时节,听说西安举办城墙灯展,空前盛大,游人如织。想来她也能略略舒心。

  长相思,在长安。

  现在,轮到我来尝这思念的苦泪。想起和城墙的点滴过往,我渐渐体尝了她的心思。

  城墙啊,你是把这千百年的厚重沧桑,全都倾注到对这方土地的热爱了。你把自己化成这长安城的一部分,也以赤子心肠疼爱这土地上的人儿。可叹机缘巧合,我这个异乡人竟走进了你的内心,看清你由爱而生的忧虑。

  爱之深,忧之切。

  我虽是城中过客,也早已把那儿当成故乡。

  “君不见,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

  若是日后不得再见,城墙啊,我唯愿你在这个时代里,爱得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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